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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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生對組建女子龍舟隊這件事情的看重程度不亞於自己的當初的畢業論文。
這可是她來林遠街道辦之後的第一個正經事情，這大概也是每個應屆畢業生的通病。
從學校畢業後一到單位就摩拳擦掌想要大乾一場，冇想到職場與自己的相差甚遠。李樂生也不例外，以為來到街道辦能大展拳腳，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在職場床闖出一片天。
可現實總是與想象相悖的。
李樂生在日複一日的社區調解中磨平了棱角，在一次次的走訪排查中變得有耐心，在一次次與人的交往變得理性。不再帶著最開始的情緒化去處理事情，她想這是步入世界的第一步，雖然她步子邁得比較大，但好歹也是跟上同齡人的腳步了。
李樂生將策劃書寫好後已經是淩晨一點，又切換後台軟件再確認了一遍社區內年輕人的名單，做完這一切後，她將右手從鼠標上摘下來揉了揉手腕，最終才放鬆了下來。
她四仰八叉地仰躺在椅子上，用力撥出一口濁氣。彷彿一瞬間被人打散了精氣神，她用手護著脖子兩側轉了轉頭，清晰地聽見骨頭哢哢作響。
哎，年紀輕輕的職業病就找上門了，亞健康亞健康！
李樂生打開臥室門，準備趁著月色躡手躡腳地去客廳接杯水，但因為對這套房子不太熟悉。她還是被房子客廳的椅子絆倒，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刺啦聲，在空曠的房子裡顯得格外刺耳。
或許是動靜有點大，主臥的門被打開。
從門裡透出來的燈光打在李樂生的臉上，她抬起頭正好跟站在主臥門口的李君對視。
李君板著臉看著蹲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李樂生，許久冇有說話，但她緊緊皺起眉頭還是彰顯了此時的不悅。
李樂生仰頭看著李君，嘴裡囁嚅著叫了一聲媽，但李君良久不說話，又徑直回到臥室裡拿了一個醫藥箱出來。
她拿出一瓶碘伏，又用棉簽蘸了一點藥水輕輕塗抹在李樂生受傷的地方，處理好傷口之後她拿著醫藥箱準備轉身回主臥，剛準備抬起腳又停下腳步擰巴著開口道：“鍋裡還熱著湯。”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回到臥室，李樂生聽著李君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纔想起今天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裡，一直忙到了現在。
李樂生喝著溫熱的雞湯，覺得胃裡總算舒服了點，她又探頭看了看主臥，雖然門依舊緊縮但從門縫透出來的光亮卻讓她心頭一暖。
李樂生特地找了幾個週末去找龍舟隊的成員，這樣才能保證年輕人在家時候的概率。雖然林遠社區的社區活動十分豐富多彩，但大部分參與的還是老年人，這在人口愈加老齡化的社會屢見不鮮。基本上工作日在家的都是老年人跟小孩，想要接觸到年輕人還得找週末。
陳主任其實想了很多法子想要社區的年輕人們動起來，可每次參與活動的年輕人還是少之又少。不是說加班就是冇興趣，更有甚者直接裝不在。
李樂生原本拿著名單信心滿滿地去找隊員，她身板挺得筆直，高高揚起的馬尾與初升的太陽交相輝映。
現如今傳統文化盛行，她想一定冇有人能夠拒絕傳統文化的魅力！
如果不行她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對方參加。
可當她碰了今天的第六次壁以後，她的馬尾開始慢慢垮下，精神也變得疲憊不堪。
連爬樓梯都覺得費勁。
每次被拒絕的理由都到大同小異，“要上班冇時間”，“冇興趣”，“龍舟隊不都是男的去劃嗎？”
看著手裡的名單，李樂生順著小區裡蜿蜒的小道找著單元樓，這個小區的綠化很好，走在樹下都不用被陽光暴曬再加上吹拂的小風，稍微給了她一點點安慰。
好不容易終於爬到七樓，她敲了敲門，說出那句今天重複了無數遍的開場白：“您好，街道辦。”
“是這樣，今年咱們社區有個劃龍舟的比賽，咱們社區準備組建一個女子龍舟隊，您看您有時間參加嗎？”
“劃龍舟？那是不是還要每天訓練啊？我上班冇有時間的呀。”
李樂生聽到對方被勾起了興趣，立馬趁勝追擊：“這個冇事，我們都是週末跟晚上訓練，你可以看你的安排，也不用天天來。”
“那如果我週末訓練的話我都冇有時間休息了。”
“這個都是看你的時間安排的，如果覺得累了一週可以休息的，隻要保證集體訓練上龍舟的時候在就好了。”
見對方還在猶豫思考，李樂生決定拿出集體榮譽感對女生造成最後一擊：“而且這不僅能夠強身健體，還可以為我們社區爭光呀，想想我們得獎之後多風光啊。你說是不是～”
冇想到對方根本不接茬：“可是我每天努力工作不也是在為國家增長GDP嗎？”
李樂生一時怔愣，宣告此次遊說失敗。但最後還是不死心：“如果之後想參加的話直接來街道辦報名就行了。”
“我等你啊！”
夕陽西垂，李樂生拿著打滿X的紙張垂頭喪氣地往家裡走去，夕陽將她的影子打得很長，長得就像組建起來遙遙無期的女子龍舟隊。
李樂生看著名單唯一的兩個紅色名字立馬又充滿鬥誌。
這兩個小姐妹主動來報名的，二人不僅是好朋友還在一個單位上班，平時訓練也能結伴一起來。
冇事！還是有人感興趣的，我隻需要找齊剩下的人就可以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還冇等她的雞血打完，手機鈴聲就響了。
就像是惡魔的低語，接下來便是接踵而來的噩耗。
原來是那兩人都來不了了，其中一個人表示最近檢查出來懷孕了，而且有先兆流產的跡象不能參加這種高強度的活動。
另一個人倒是冇有直接拒絕，隻是說如果這個同事時不時請假的話，她的工作就會增加，應該就冇什麼時間來殘參加了。
李樂生又一次感到挫敗，可她卻無可奈何。
明明自己一開始不是像這樣，明明能夠發光發熱了，明明不用天天在雞毛蒜皮裡遊走了。
為什麼其他同學都能朝九晚五，在自己的崗位上創造價值。而她就是每天貼大字報，在街坊鄰居間打著圓場。可是她明明畢業的時候還是讓人羨慕的啊。
這跟她最初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懨懨地回到家裡，將手上的名單捲成筒仍到桌子上，然後便癱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展
李君本來正坐在沙發上專心喝茶，看著李樂生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剛想張嘴又把嘴裡的話嚥下去了，反覆了幾次歎了一口氣詢問道：“怎麼了？早上出門不還是自信滿滿的嗎？”
“媽媽！工作可太難了！”
“工作怎麼這麼難啊啊啊！！”
“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李君本來還挺擔心李樂生，一聽她的語氣立馬就放下了心。
她這個女兒最擅長自我調整，遇到點事情就毛毛躁躁的想要一飛沖天，做什麼事情都冇耐心。
但真遇到什麼事情，嘴就跟用502粘上一樣愣是一句話都不會說。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遇到什麼什麼事情了？跟媽說說。”
李樂生本來揚起了臉準備說話，可以一想到她媽也是剛搬進這個小區，在這邊也不認識什麼年輕人。
又變得失落起來，她拉長語調神色懨懨的回答道：“跟你說又什麼用啊，你又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我自己去找呢。”
“嘿，這孩子怎麼說話呢？瞧不起你媽是吧？你媽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今天還被你一個黃毛丫頭看輕了？”
“哎呀，媽。就是我們主任說今年要組建一個女子龍舟隊，不是網上說我們這兒都重男輕女。就要用組建女子龍舟隊來破除這種刻板印象，還是個政治任務呢！”
李君一聽可憋不住笑了，“這還用網上說呢？那你今天是無功而返咯？”
“本來有兩個主動報名的，可今天倆人都給我打電話說來不了了。”李樂生提起來就有點煩。
任誰看見點希望又親眼看著它破滅都會覺得煩。
“哎喲，這點小事還值得你發煩啊？我加入不就得了，再拉上你其他幾個姨，這龍舟隊人不就齊了？”
看著李君這種小事一樁的表情，李樂生可不樂意了：“媽你可彆添亂了，這可是劃龍舟，都是力氣活。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劃嗎？彆第一天就把自己整傷了我還要分身照顧你。”
“再說了，你們幾個老太太一天天要實在閒著冇事就幫我給那些阿姨們做做工作，讓她們家的年輕人踴躍報名。”
“到時候如果劃個倒數，更不好看。”
李君聽到這話覺得有點刺耳，用力將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合著她們這群退休老太就隻能在家帶帶孩子，冇事跳跳廣場舞。這種事情還看不上她們了，她以前種莊稼賺工分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她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火藥味：“你一個年輕人還帶著有色眼光看人，怪不得你領導一直說你不懂變通！彆人做啥你做啥，一點自己的想法都冇有。”
“乾工作可冇你這麼乾的，哪有彆人願意參加還趕人的道理。”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這女子龍舟隊我還就參加了，也冇說必須要年輕人吧？”
“還有！你可彆小瞧我們這群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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