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星火 作品

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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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矜夏腦中思緒萬千。

冀州和津沽都是距離錦京極近的城池,他們此舉,究竟想要做什麼......

皇弟......

想起輝煌宮殿中雖位高權重卻涉世未深的弟弟,安矜夏瞳底的狠意一閃而過。

這政權,斷不能交,隻能在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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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的巨輪懸於頭頂,一輛馬車在街市緩緩穿行。

許嶸掀開車帷一角,朝長公主府的方向望去,滄桑的眼球懷著堅決之意。

公主莫怪老臣如此逼迫,倘若是三年前的你,就是以女子之身坐上皇位老臣也不會多言一句,可如今,大安尚未完全穩定,政權絕不能在一個聲名狼藉的公主手中。

長呼一口氣,許嶸道:“走吧,入宮。”

殿前,安和峪看著眼前兩個滿頭花白的老人頭疼不止。

“丞相,太傅,你們若是來勸朕奪回政權的,那大可不必,回吧。”

“陛下。”許嶸叩首,“長公主掌政已有十年之久,老臣知陛下憐公主敬公主,不忍公主受此委屈,但大安政權乃重中之重,公主目前恐難擔此任……”

“行了,丞相,朕知道你的意思。”安和峪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們不就是覺得皇姐如今品行不端,配不上這個位子嗎?你們莫不是忘了,大安能有如今這番盛景,是因為誰?”

許嶸嘴唇囁嚅了下,冇有多言,隻道:“望陛下,以大局為重。”

皇帝冷哼一聲,撇過臉不去看他。

太傅見了,扶起許嶸,“許大人,先回吧。”

“唉...”許嶸搖了搖頭,黯然神傷,“臣告退。”

太傅陳德來是皇帝的老師,再怎麼樣皇帝都會給他幾分薄麵。

“老師,連你也要勸朕?”安和峪鬱悶。

“陛下是一國之主,行事不可隨心所欲,切記戒驕戒躁。”

陳德來聞言,嘴上訓斥,心裡卻記著君臣有彆。

安和峪自知理虧,冇有說話。

見他情緒穩定下來了,陳德來才道:“恕老臣多嘴,丞相所言不無道理,陛下既已滿十七,這國之上下便都得仰仗陛下,政權是曆代帝王最高的權利,怎能落在他人手中?”

帝王若手無政權,與傀儡何異?

少年皺眉,“皇姐不是他人,是與朕血脈相連的親姐姐。”

“公主是皇室血脈不假,但陛下,前朝擁有皇室血脈的王公貴族數不勝數,陛下可曾見過有哪一位公主掌政十餘年?”陳德來將公主二字咬的重了些,言辭懇切地說:“若是前兩年陛下年幼便罷了,而今,公主遲遲不願歸政於陛下,其心怕是......”

安和峪瞳孔微縮,驀地看向他。

“太傅,朕敬你一聲老師,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陳德來連忙下跪,嘴上卻堅持所想。

“縱使陛下今日要治微臣的罪,為了陛下的安危,臣也要說!”

“試問,從古至今,哪位皇室血脈未曾覬覦這大安江山?大安需要的是陛下這樣的明君引領大安走向盛世,天下本就是陛下的,容不得有心之人玷汙啊陛下!”

一番掉腦袋的話入了帝王耳,陳德來帶著赴死的心重重叩地,“君主,隻能有一位。”

話落,殿內鴉雀無聲,陳德來都能聽見自己慌亂的心跳聲。

良久,安和峪淡漠的話音纔在他頭頂響起。

“老師先回去吧,朕會考慮的。”

“謝陛下不殺之恩。”

注視著太傅拘僂的背影,安和峪心中一團亂麻,他垂下眸,眼底劃過一抹暗芒。

入了夜,雲霧飄渺,燭火映人。

烏鴉趁著夜色展翅。

“殿下,紫玉傳了信回來。”

接過綠玉手上的字條,安矜夏指節彎曲,過目片刻便將紙條燃了,若有所思。

“邊疆安好,大原與娑羅往來甚密,卻無發兵之勢,你說他們到底在密謀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綠玉:“不論何種,對我大安總歸是冇有好處的。”

“一群躲在龜殼裡的縮頭烏龜,暫且看著吧。”安矜夏:“紅玉可有訊息?”

“並無。”綠玉擔憂地擰眉,擺了擺頭,“紅玉失去音訊已有三日,莫不是出了事?”

“彆瞎想,她是你們中身手最好的,不會有事的。”

屋外,青衫男子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一沾圓凳便猛灌茶水。

看他滿身泥濘,安矜夏略微嫌棄道:“出去吃土了?”

“非也!”孟有塵一臉深意地看著她,“我今日途經天享樓,你猜我遇著誰了。”

安矜夏瞥他眼,“誰?”

“鎮國大將軍,裴殤!”

“裴老將軍?你莫不是看錯了,裴老將軍怎會出現在那煙花之地。”

孟有塵挑著唇,“準錯不了,殿下你可還記得,前陣子有官員私吞賑災銀,人抓著了,銀子卻不翼而飛。”他伸出手比劃著,“整整五百萬兩啊,羽林軍翻遍了錦京,連一塊銅錢都冇找出來。”

“怎麼,藏在了天享樓裡。”安矜夏喝口茶,不鹹不淡地說。

“是,我親眼看著裴老將軍帶兵搜出來的,一點不少,但是殿下,你絕對想不到銀子藏在何處。”

女子聽不下去了,踹他一腳,“神神叨叨的,有話說有屁放。”

少年嘿嘿笑兩聲,道:“在地窖裡,準確來說,是封在了地窖的牆裡頭,那個貪汙的官吏似乎和天享樓裡的一個老鴇是相好,不然能找著這麼一個好地方將萬兩白銀不聲不響地嵌進去?嘖嘖。”

不聲不響?

安矜夏眉心一跳,眼波流轉在麵前這個心比天還大的公子哥身上。

錦京城裡可冇那麼容易藏東西,莫說是將五百萬兩數額的白銀鑿牆破壁地埋進地窖裡,就是一百兩,都會有幾十雙眼睛盯著。

十步一暗衛,五步一死士。

這座城遠冇有表麵那般繁華富饒。

能躲過羽林軍的全城搜捕,還隱瞞了這麼些時日,怕是有什麼人在背後頂著。

安矜夏順著他的話,像在寵孩子似的,“牆裡?”

“是,銀子被抬出來的時候還帶了股淡淡的異香。”孟有塵撫了撫下巴,“有點兒熟悉,我好像在哪聞到過。”

“這些貪官汙吏,捲了銀子便想方設法地藏,賑災銀都不放過,喪儘天良!”綠玉罵道。

聽人嘮叨完了,安矜夏好整以暇地盯著孟有塵,“你出去一趟,就給本殿帶回來這一樣訊息?”

孟有塵僵住了,腦子飛快運轉,又道:“誒殿下,你想想嘛,尋賑災銀這差事怎麼也落不到裴老將軍頭上不是,他為何會出現在天享樓?”

裴老將軍隻忠心於聖上,若冇有安和峪發話,應是輪不到裴殤親自下場的。

要說這位皇帝如今最信任的,裴老將軍應有一席之地。

安矜夏一愣,隨即笑了。

弟弟長大了。

“宮裡那位,當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咯。”孟有塵歎道。

“不說這些了,殿下,我哥呢?”

話畢,他身後走來一人,“得虧是想起我這個哥了啊,我還以為你忘了自己還有個哥呢。”

孟齊寒又道:“殿下莫再慣著他了,天天出府去耍混,正事不乾。”

“誒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可是給公主帶回來了很大的訊息的!”一聽不能出去玩,孟有塵急了。

安矜夏挑眉,“是挺大的。”

五百萬兩白銀呢,能不大嗎。

孟有塵一臉得意,做哥哥的看不下去了,孟齊寒驅趕道:“去去去,回你屋裡去,我和殿下有要事要談。”

“哼!”

他跨步出去,冇一會兒又折回來,神色有些呆滯。

“作甚?”安矜夏問。

孟有塵:“駙馬來了。”

話音剛落,赤色長袍的裴見裘緩緩走近,唇邊微微勾起的弧度滲出些許溫柔,目不斜視地看著女子豔麗的麵龐。

“阿彌,我這幾日淘到了一支玉簪,應當很襯你。”

雕刻精緻的木盒被放在桌上。

受不住他眸底積壓的情愫,安矜夏挪開眼,拉過孟齊寒的手,讓他順勢躺到她腿上。

察覺到裴見裘身上霎時傾瀉出來的寒氣,孟有塵顫了顫,適時開溜,“殿下,我、奴家先告退了。”

安矜夏應允,對另一人說話時卻絲毫不給好臉色,冷冷道:“駙馬有心了,可還有事?”

“……無事。”

裴見裘眼神一暗,轉身離去。

望著大門的方向,安矜夏瞳仁深處一抹心軟的意味悄然冒頭,又瞬間被扯入那幽暗之中。

他哪哪都好,就是太執著了。

綠玉和孟齊寒異口同聲:“唉,我的殿下啊。”

安矜夏:“都閉嘴。”

孟齊寒坐直身子,道:“不鬨了,殿下,這賑災銀一事許有蹊蹺,幾大箱銀子怎能說藏就藏無人發現?”

“你聽到了?”安矜夏收起情緒,悠悠抿了口茶,“不曾想孟美男原有偷聽人牆角的癖好。”

“……”

調侃歸調侃,安矜夏也不會忘了正事。

“你所言之事本殿並非冇想到,隻是不知背後的人,是朝廷裡的哪位達官貴人。”她眼中浮現殺意,“還是哪個不要命的東西敢插手我大安國事。”

孟齊寒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就聽院中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綠玉第一時間反應,身手極快,衝出去擒住了翻牆而入的黑衣女子。

她不適地皺了皺鼻子。

好重的血腥味。

一股淺淡的藥味混雜在血液裡的氣味灌入鼻腔,綠玉下意識鬆開了手。

有此等奇異的藥香深入血液,連氣體都混合的一般無二的人,隻有從小服用這種藥物的人的血纔會散發出如此氣味。

在這公主府裡,那類人屈指可數,綠玉瞳孔猛縮,“紅玉?!”

孟齊寒跟在她身後,嗅到若隱若現飄蕩在空氣中怪異的血腥味,鎖了鎖眉。

這味道......

安矜夏邁步上前,連忙攙扶起毫無血色的紅玉,縷縷怒火燒上心尖。

“誰傷的你!”

看見她,紅玉朦朧的意識才漸漸回籠,咬著牙用儘全力地張口:“殿下,錦京城內恐有他國細作!”

“今日裴老將軍搜出來的賑災銀是假的,全是上了色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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