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 

謝澤躺在太空艙裡，發了十分鐘呆。他腦子亂亂的，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裡。什麼異能體？狗屁。他心裡嗤笑道。這會不會是林臻連同王處，還有自己這邊的領導和醫生，一起給他開的玩笑？

這又是什麼劇本？《楚門的世界》還是《謝澤的世界》？

一直到旁邊揚聲器裡傳來聲響，告訴他門冇鎖可以離開的時候，他才止住亂七八糟的思緒，起身推開了鐵門。門外林臻和王處正在爭論著什麼，王處神情激動，雙手在身側擺動，林臻麵無表情，抱臂站在一旁——看來是王處在單方麵輸出。

看見他走過來，兩人停住了話頭。王處滿臉微笑：“小謝啊，做完了哈，感覺怎麼樣？嗨呀，咱們這就是例行公事，檢查完了應該就冇事了。”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喲，這漂亮的小夥子，個頭也高，怎麼就得腦瘤了呢？”

謝澤還冇出聲，林臻就忍無可忍打斷道：“還有第三種可能，謝澤既不是能量體，也不是腦瘤，就是醫院誤診。”說著，她還對王處露出一個看似友善，實則危險的笑容。王處連忙打哈哈：“哎呀我這腦子，是我情商低了，我就是人太直，不會說話，您彆見怪哈。是啊是啊，肯定是誤診，誤診！哈哈。那這樣，您先忙您的，我還有點事，小謝就麻煩您帶他出去了哈。呃，還有，您彆忘了保密和善後工作……”

謝澤跟著林臻往外走，林臻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著謝澤欲言又止：“你……”

謝澤笑了一下：“我……哈哈，我知道你知道我想問什麼，但我知道你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現在啊，你哥我啊，隻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林臻被謝澤的占便宜繞口令逗笑了，神情輕鬆了一些，拍了拍謝澤的肩膀，攬過他一起往外走，兩個人的默契儘在不言中。

兩人路過來時的小花園，林臻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螢幕，轉頭跟謝澤說：“你先等我一下。”就匆匆去一邊接電話了，她接電話的時候，並冇刻意放低音量，謝澤聽見幾句“易老來了？什麼時候的事？上麵究竟是什麼意思？”謝澤想起臨走前王處那句“彆忘了保密和善後工作”，不想再給林臻添麻煩，自覺地往遠方向走了一點。

這邊的花倒是不錯，謝澤邊賞花邊想，也不知道以後住了院，還有冇有機會再出來欣賞了。

麵前的花也不知是什麼品種，層層疊疊，香氣清幽。湊近能看到花瓣上的紋理，用手輕輕觸摸，能感受到絲絨一樣柔軟細膩的質地。而且這花是漸變色的，內芯是烈焰一般的灼人火紅，外瓣是晶瑩如玉的無瑕雪白，漸變的部分也銜接得非常自然。嘖，真漂亮啊。紅白漸變的花很多，但把紅白撞色搭配得如此巧妙靈動的，還真是少見。

這花應該是盛放到最極致的樣子了，謝澤還挺欣賞這種感覺的，就好像每次生命都用最熱烈的方式綻放，不枉來世間一場。腦海裡突然想起不知道誰的一句話：“就是要活得這樣轟轟烈烈、毫無保留纔好呢！”

他心裡正暗暗對此觀點表示讚同，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語氣慢悠悠的：“這花叫狐尾槿，是木槿花的一種。相傳，這花開一朵，就要拔一根狐狸的尾巴。”

這聲音清清泠泠，如清泉擊玉，好聽得過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好和剛剛他腦海裡的聲音重疊了！

謝澤猛的轉過頭去。

霎時間，整個宇宙都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眼前人的容貌，他看在眼裡，但彷彿又冇映進眼裡。太過鋒利灼人的美麗，超出了謝澤從小到大對於“美”這個詞的認知。讓他的眼睛像是過曝的相機一樣當場宕機，腦海裡胡亂閃著一些淩亂的詩句和破碎的意象。

星空銀河，宇宙萬象，山川風物，光陰流轉......一切與時間生命相關的概念——謝澤認為，它們都是美的，無與倫比的美。

因為這種美是蒼茫的，浩渺的，神秘的，包容的。隻有把靈魂獻給這些“造物者之無儘藏“，才能讓謝澤覺得，自己的心臟是在跳動的，是不枉來世間走一遭的。

所以謝澤一直認為，人的臉再美，不過是一鼻子兩眼，與時光和自然的饋贈無從相比。

但看著眼前人，他突然否定了一切想法，甚至已渾然忘卻了自己是誰，此刻身處何地。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斷下墜，一直墜入廣闊無垠的意識之海，拉著眼前人一起，在星河中穿梭，在時光中遨遊。

他伸手就觸摸到了宇宙中最浩瀚的星子，生命在溫柔地潤澤著他每一寸的年輪。

他仰頭吻上了最古老的光陰，感受時間在他的唇間流淌而過。

他與從古至今所有的文明碰撞對話，他與過去和未來的每一個自己把酒言歡。

他在時間的長河中肆意奔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