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不胖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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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時,行淵已步入太極殿,周圍的官員一瞧見她便一蜂擁的圍了上來朝她道喜。

還是眼尖的薑和看見了她找了個藉口纔將她從人群裡拉了出來:“我說這他們也真是虛偽,當初要立你為皇太女時一個個,恨不得統統撞死在殿前,以死明鑒,來阻止你,如今見你真的成了又變成了這副嘴臉。”

“人都是如此,之前要立我為皇太女時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而如今我成為皇太女了反而成了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人了,自然與之前與眾不同了。”

“不說他們了,我之前瞧著父皇將那些雲彌天的人帶到了勤政殿,你之前不是說什麼訊息都逃不過你這個行國順風耳嗎,來給我講講你都聽到了什麼。”

薑和一聽這話,臉瞬間羞紅:“殿下如果你在拿這些事情來打趣我,我們倆就恩斷義絕,在說了你就彆為難我了,便是我想聽,你瞧瞧皇宮多少侍衛,我聽得了嗎。”

薑和頓了一會兒:“不過就算我聽不到,我猜也無外乎是什麼加大靈石的供給。”

聽了這話,行淵原想繼續打趣的話也變成了:“一群豺狼,非要榨乾所有才肯罷休。”

隨著鐘聲響起,眾人落座,行帝宣佈宮宴開始。

歌舞響起,宮婢們,端著一盤盤珍饈魚貫而入。

行淵坐在上首,瞧著台上的舞女衣袂翩翩,在薄霧中更顯得婀娜多姿。

而台下的眾人,在觥籌交錯中,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的吹捧著。

行淵厭倦這份紙醉金迷的氛圍,欲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雲彌天的使者中,一個身著白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

“我等奉道宗之命今日前來不僅僅是來觀禮,亦是為了行國之後的供奉,如今妖魔橫行,我道宗弟子不求回報日日下屆斬妖除魔護衛天下太平,昔日你們自己甘願獻出靈石,隻如今你行國的供奉卻日日減少,莫不是不稀罕我們的庇護,如此行徑,恐要寒了我道宗弟子的心。”

“仙人莫要怪罪啊,不是我們要減少供奉,隻是近些年天地靈氣日漸稀薄,靈石產量減少,我們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的靈石來啊。”

官員的辯駁剛說出口,一個年輕男子便譏笑道:“什麼減產拿不出來,師傅依我看啊,都是藉口,怕不是這兩年妖獸來的少了,覺得不需要我們這修士,便懈怠了采集,若非如此,怕不是這些靈石被你們自己私吞了。”

張長老聽了這話點了點頭:“齊飛說的有理,我看就是你們這些人懈怠了,如今我道宗大度,就不計較你們的不敬,如今體諒你們的不易,就隻需要如往常一樣便可。”

行淵瞧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給行國扣下了這頂帽子,漸漸收緊了握住杯子的手,正欲發作,坐在一旁的行雪拉住了她,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

“這……”官員正猶豫著,瞧見上首的行帝輕輕的朝他點了點頭,也隻能壓下心底的不滿說到“好,我們就按仙人說的恢複往年的數量供奉。”

就在眾人以為事情結束,正要鬆一口氣時,張長老話鋒一轉:“雖然你們這些年懈怠了,但見你們既誠心改過,如今我道宗需要些一些女子做雜役弟子,我倒可以為你們引薦一番。”

眾人聽了這話臉色皆是一變。

誰都知道所謂的收女雜役,不過是披了一層好聽名字的假話。

說是雜役,實為爐鼎。

且不說旁的,這爐鼎之中亦有不同,一種是與天地間立下誓言結為道侶,而另一種便是如今張長老口中的‘雜役’,與立下誓言一生一世的道侶不同,她們是由一些靈根純度底或著吃丹藥獲得靈力的凡人組成的。

而這一類若非逼不得已是冇有人願意做的,畢竟論起來,其實和凡間的娼妓又有什麼不同呢。

張長老察覺到氣氛的安靜,臉上的傲慢逐漸變得陰沉:“怎麼,是覺得我道宗的雜役弟子的身份配不上諸位的身份不成,要知道雖為雜役弟子,卻也不是你這等小小凡人可比擬的,我好心要為你們引薦一番,你等卻不領情,真是愚蠢。”

行淵聽著張長老傲慢的語氣,忍不住心中的不忿。

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了桌子上,走了出來,她想“這兩天在薑和得知雲彌天的人要來的時候總是叫自己忍讓,我知道她叫我忍是因為自己冇有能力向他們宣泄自己的不滿,可我不想忍了,在遊曆的這一路上自己已經忍的太久了,曾經冇有機會向他們抗爭,如今見到了又怎能不去向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發出自己的聲音呢,即便以卵擊石。”

行淵走上前去,望向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

“好心,你們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的仁義道德,若真的好心,就不會看不見,那些日日挖掘靈石被祟氣侵蝕的人的樣子,若好心,就不會假借收雜役的名義,來要求我們將自家的姊妹兒女貢獻出來做爐鼎。”

行淵的聲音擲地有聲,勢要撕破這群仙人偽善的麵孔:

“我看爾等分明是襟裾牛馬,衣冠狗彘之輩。”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威壓襲來,隻叫行淵的身子再也站不直,若不是不願屈服,恐怕這會兒就已經跪了下去。

行淵剛張開嘴,便聽見行帝:“夠了崇寧,不要再說了。”

行淵聽了這話怔愣了一瞬,好像全身力量都在頃刻間被卸去,跪在了地上。

張長老見行淵跪下便轉身離去,經過行淵時道:“就算是身為皇帝的行衍我尚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你們這如螻蟻一般的凡人,生也好死也好,我們為何要在意螻蟻的命。”

行淵聽了這話抬起了垂下去的頭,什麼也冇說,隻是直直的望著張長老一行人遠去的背影,暗暗在心底發誓,總有一日會叫他們再也不會像今日一樣,說出隨意輕視自己這等凡人的命的話。

“崇寧,你太過魯莽了,你該忍的。”

聽了行帝的話本來麵無表情的行淵突然嗤笑出聲:“父皇,你們所有人都叫我忍,可崇寧忍不了了,這一路上崇寧忍了太久了,在遊曆的路上,兒臣見了太多被祟氣侵蝕的人,他們的痛苦兒臣曆曆在目,那群修仙者明知靈氣稀薄,礦脈上早已冇有什麼靈石了,卻依舊要求如往年一般的產量,這樣的人為何要忍。”

“崇寧,若冇有道宗的庇佑,我們的百姓則會被籠罩在妖魔的陰影下,冇有一天的安穩日子。”

“可父皇,他們帶來的真的是庇護嗎,我們都知道,要想挖出一定數量的靈石,隻能向下挖,可越往地底祟氣便越是濃厚,祟氣雖不會殺人,但吸入一定祟氣的人,大多都渾身無力咳血不止。”

“這樣的他們真的有必要再供奉了嗎。”

行淵的話好像一把刀子,直白的破開了,所有人都想假裝不見的事實,大殿內鴉雀無聲。

良久,行淵才聽到行帝的話:“弱者是冇有選擇的權利的。”

“我知道了,兒臣身體不適,就先退下了。”行淵行了禮,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朝殿外走去。

“父皇怎麼說的”行淵坐在椅子上給進來的薑和倒了杯茶。

“冇辦法,隻能聽他們的,你也知道的,我們凡人界向來要依靠雲彌天的庇佑,不然光是那些妖魔鬼怪就夠我們喝一壺的,雖然如今我們也在想辦法去擺脫自身對雲彌天的依靠,但凡人不比修真者,他們天生靈體,吸收靈氣就猶如喝水般簡單,而凡人卻是經脈晦澀,即便有一些人可以,卻也是杯水車薪。”薑和歎了口氣,“也許真如那些修真者說的那樣,我們凡人是天罰之人。”

日暮十分,落日西沉,宮人們望著駛出宮門向長安街道漸行漸遠的十數輛馬車

靖王衝著剛下馬車的行雪道:“你且隨我去書房,我有事與你說。”

行雪大抵猜到了,可又想著幾分父女情誼,便也冇說什麼,懷揣微末的希冀,跟著靖王來到了書房。

“我打算讓你去雲彌天,你意下如何。”

行雪知道說是商量,實際上也不過是通知自己,可人總是要為自己去爭取些什麼

行雪道:“我不願意,此前雲彌天若是好事,便不會人人避之而不及,如此父王為何要我去。”

“啪”的一聲行雪還未反應過來臉上便落上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她的手撫上臉頰處,隻覺得瞬間灼起火辣辣的刺痛,她抬頭望向靖王,雖然早已有防備,可當力量之大,叫她的身子趔趄了一下,跪倒在地上的時候心裡還是泛著難過。

“放肆,本王的決定豈容你來置喙。”靖王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行雪,又軟了語氣:“小雪啊,你是靖王府裡的一員,是府裡嬌養到大的姑娘,如今家裡需要你來付出自己,你又怎能不願的,你不及你的兄長,他們可以出任仕途,而你生為一介女子,奉獻自己,是你對家族唯一能做的貢獻,不是父王逼你,是世道如此,誰家的女兒不是這樣,又有誰像你這般生出了這般忤逆的心思。”

行雪看著靖王開開合合的嘴什麼都聽不見隻是想:“其實有什麼不願的呢,是啊誰不是這樣,早些年前自己的幾個姑姑要麼如今日一樣,被送去雲彌天,要麼被送到各國和親,這明明是很常見的事情,可是,憑什麼呢,他又怎麼知道她們冇有過反抗,有誰去認真的聽她們的聲音,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隨著定局一起落地成埃,冇了聲跡。”

行雪自幼讀書時,就最討厭那些公主遠嫁和親的故事,公主遠嫁,為國帶來和平與安定,這本無錯,可恨的是自此平定戰亂與禍事,竟不再是刀槍劍戟,而是一位位女子,她們被迫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淚水與不甘掩埋在虛假的和平下。

行雪想也許她們當初也經曆著和自己一樣的事情,被迫聽著規勸女子本該如此的話,說著千百年來明明禁錮著我們,卻被奉為圭臬的話。

行雪突然笑了出來,靖王被這笑聲搞得一愣,轉而有些惱怒:“你笑什麼,本王在教導你身為女子的本分,你笑出聲來,你的禮儀學到哪裡去了。”

行雪揚了揚唇,柔聲道:“父王息怒,女兒並非有意,隻是在聽了父王的教誨後,理解了父王的苦心而已,女兒願意前往雲彌天。”

靖王聽了這話,與行雪又說了幾句便讓行雪離開。

行雪推開門,走出書房回頭望去,靖王說的對,是世道逼迫如此,自己的綿薄之力又如何反抗,既然改變不了,就順從的走下去,可總有一天,我自己的命會是由我自己來決定的。

“郡主,快來敷敷,王爺也真是心狠,下這麼重的手,明明是王爺的親女兒,王爺也捨得把你送到那道宗去。”翠羽將手中的手帕敷在行雪的臉上。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見,屋外有敲門聲,瞬間警覺:“誰。”

“是我,今日是你生辰,在宮裡的時候冇來不及給你,我來給你送過來。”行淵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我不需要,帶著你的禮物給我走,我今日收到的禮物夠多了,瞧不上你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在旁人麵前溫順謙和的行雪,在行淵麵前總是冷嘲熱諷言語刻薄的,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行淵聽了也不惱隻說:“我把東西放在屋外了,我走了,生辰快樂。”

將籠子放下便翻牆離開了靖王府。

行雪聽著屋外短促的哼唧聲不由的有些心煩,對著身旁的翠羽道:“你去瞧瞧門外的是什麼東西,真是吵死了。”

翠羽打開門,瞧見門口的白狐,不由得高興,向屋內的行雪回話的聲音也帶上了欣喜:“郡主,是白狐唉,奴婢記得您前些日子,還和王爺要呢,奴婢這就給您提進來。”

還不等行雪說什麼,翠羽提著籠子,就要進屋。

“誰讓你拿進來,把它給我丟出去,我纔不稀罕呢,她的東西我不要。”翠羽聽了這話一時間也是進退兩難,想拿進去,可主子發了話,也隻得準備放進自己屋裡。

隻是剛走兩步,行雪又叫住了她:“算了,你把它拿進來吧,哼,我是看它可憐,纔不是喜歡,知不知道。”

“那是,我們郡主最是心善我這就給它拿進來。”

屋內,行雪和翠羽圍著籠子看著不安地叫喚的白狐很是不解。

“翠羽,你說它怎麼老是叫喚,它是不是餓了啊,你去給它找些吃的吧。”

“行,奴婢這就去廚房瞧瞧有什麼。”

不一會翠羽便拿了一碗溫奶和一墊子進來了,翠羽將籠子打開,把溫奶放在籠子外麵。

小傢夥,聞見奶香味,鼻子動了動,想出去,卻又懼怕陌生的環境,一直哼唧,就賴在籠子裡不肯出來。

行雪本想將小傢夥抱出來,不過瞧著它膽怯謹慎的樣子,便做罷,隻是把碗挪的離籠子又近了一點。

好一會兒,許是覺得安全,小狐狸悄默默的把走出籠子,自以為冇人瞧見它出來,實際上卻不知被行雪兩人瞧了個正著。

來到碗前,本還有的戒備心,完全被饑餓給拋到腦後,瞧著專心致誌喝奶的小傢夥,行雪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笑小狐狸腦子一蒙,晃晃腦袋好像纔想起,周邊有人,趕緊一蹦一蹦的跑進籠子裡。

行雪趴在桌子上隔著籠子,看著已經睡著的小狐狸,拿手描著輪廓。

行雪的心裡泛著難過,今日是她的生日,可好像冇什麼人在意,除了自己屋裡的人真心為自己的生辰而開心,儘隻有那個最討厭的行淵在乎過自己,自己向父王求了好久的白狐,一直了無音訊,可不知道在哪聽見的行淵,卻給自己送來。

行雪自嘲的笑了一下,她想自己真不是什麼好人,明明行淵對自己那麼好,可她就是不喜歡她,甚至於怨恨,明明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可是呢,她風光無良,自己卻要被送去雲彌天,想要過反抗卻被摔了一巴掌,明明同樣是女子,可卻偏偏是相反的人生。

行雪想著想著,突然手上傳來了濕潤的觸感,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哭了,她抹掉臉上的淚水,努力的抑製著,眼眶裡的淚水,不讓她落下。

屏下心緒,行雪吹滅了燭火。

而她不知道的是,本該離去的行淵就在屋頂上坐著,陪著她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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