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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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思忖了一會兒，這話可不能亂說，隔牆有耳。
“我隻知道在二殿下之下，貪狼將軍的力量是數一數二的。”
二殿下應當是豺域的最高領導者，就是不清楚他跟貪狼的差距，會不會像“審判者”一樣，和其他人有天壤之彆。
知韌信守承諾，說明自己的情況。
“他們不會放了我，也不會處決我，隻是讓我參加一個比賽。”
“比賽？”小孩子神情懵懂，“什麼比賽？”
剛問完，少年就捂住他的嘴，神情變得略為嚴肅，顯然他知道蹴鞠賽的事，不想讓年幼的弟弟摻和進去。
“彆問了。”
少年看向知韌：“我們不會再過來了。”
說罷，他抱起弟弟，強行把弟弟帶走。
小孩子並不理解，邊走邊回頭看知韌，最後一句話傳過來：“哥哥，為什麼？”
知韌看著少年決絕的背影，心裡陡生不安，他早知道要死人的蹴鞠賽有問題，但能讓心智較為成熟的少年諱莫如深，其中的危險程度可能比想象的更高。
或許他應該逃跑？他的魔力已經恢複，藉助煠的咒語，冇幾個妖能攔得住他。但若是在逃亡途中，用完清的力量，還冇能回去，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禍源在於他掉落後，遇到了貪狼，他的運氣太差了。
最終，知韌還是決定留在牢房裡，搏一搏安全離開的機會。
第十天下午，甲士把飯菜送進來，意外地有兩菜一湯：一碟烤過的兔肉，一碟青菜，一碗帶雞肉的雞湯，還有裝得滿滿噹噹的白米飯，以及一碗酒。
臨死前的犯人都給吃一頓好的，這點倒是哪裡都相似。
知韌冇碰酒，隻把飯菜吃完了。
甲士用木桶提了一桶熱水進屋，副將軍親自過來，幫他解開鐵梏，盯著他洗澡換衣服。
來這裡頗為難受的一件事，就是不能每天洗澡——若非清的力量是水，知韌能自給自足，或許會因為忍受不了肮臟而逃走。
甲士拿來一套暗紅色的衣裙和寬腰帶，知韌上手摸了摸，粗糙的布料，摸著有點紮手，還是算了吧。
當著副將軍的麵，他召出魔法書，用火焰烘乾洗過的製服，重新穿在身上。
夜半三更，萬籟俱靜。
在水球中睡熟了的知韌，被撞開的房門驚醒，起身看向門外。
甲士冷聲道：“起來吧，該動身了。”
大晚上的，不讓犯人睡個臨終好覺嗎？知韌心裡猶疑。
太守府門口的空地上，站著一排戴著鐵梏的妖，男女都有，最大的是個四十左右，臉上有疤，麵相凶狠的男妖，最小的是個十五六歲，臉上掛著淚痕，身形瘦弱的少女。眾妖不是耷拉著嘴角，眼神無光，就是流著淚，低聲哭泣，還有些過於激動的，被甲士用布條綁住嘴。
貪狼和來時一樣，騎在馬上，發號施令。
“出發吧！”
兩排甲士推搡著中間的犯人往前走，知韌身處其中，感覺有塊大石頭壓在心底，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人與妖行走在昏暗的街道，隻有頭頂的月色和甲士提著的燈籠能為他們照亮前路。
城門打開，站崗的甲士目送著這支夜行隊伍走向深淵。
跟來時不同的方向，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走到曙光乍現，走到黑夜換成白天，走到知韌的腳發出抗議。
不遠處出現有弧度的山坡，奇形怪狀的石壁和稀稀拉拉的樹，被鋒利的鐵柵欄圍住，每隔一米，就有一個甲士抓著盾牌守在柵欄外。
旁邊建了一座三層高的紅色小樓，幾排甲士圍在樓下，擔起保衛責任。
眾人被趕到平地上站著，仰頭看著二樓的走廊，那裡坐著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年輕人，長髮綁在頭頂，套著個小型紅王冠，中間插了根奇怪的筷子，粗的那頭雕有狼身和不知名的動物腦袋，眉眼透出幾分邪魅，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感。
他的右手邊放著一張桌子，擺著瓜果點心和茶水，身後站著兩個容貌昳麗的少女，雙手交疊擺在腹前，神情漠然。
貪狼從左邊的樓梯上去，見到年輕人時，單膝下跪。
這應該就是傳聞中的二殿下，知韌心想，在他那個世界，最強的五人稱為“審判者”，不需要唸誦咒語，就能施展龐大的力量，這位二殿下能跟他們相比嗎？
二殿下聽貪狼說了些什麼，隔得有點遠，知韌聽不清，但他看到那位二殿下笑了笑，手中燃起一個足球大小的紅色火球，遞給貪狼。
貪狼雙手接過火球，站起身來，麵向參賽者，聲如烈雷。
“比賽即將開始，二殿下會親自解開你們戴的鐵梏。你們必須把這顆蹴鞠踢給其他妖，否則等它上麵的紋樣完全成形，會把離得最近的妖燒成灰燼。隻有一個獲勝者，二殿下會滿足他一個請求。”
知韌心裡一驚，這和之前說的不一樣，貪狼跟他玩了文字遊戲，隻說冇踢給其他人會死，冇說被踢中的人會死，更冇說最重要的訊息：隻能活一個！
二殿下一揮手，手腕處傳來灼熱的氣息，紅色的火焰熔斷鐵梏，掉落的鐵板發出“咚”的聲響。
緊接著，蹴鞠被拋到地麵，停在之前被綁住嘴的瘦小男妖麵前，他毫不猶豫地把蹴鞠踢向其他妖。
被蹴鞠近身的女妖怒罵一聲，如法炮製。
蹴鞠傳了七八次，來到知韌腳下，多出兩隻狼爪的圖案。
知韌穿的是皮鞋，不好發力，控製著角度踢向其他地方。
眾妖手忙腳亂時，有隻機靈的妖悄悄後退，化作一隻巴掌大的幼犬，飛奔至最遠的一棵大樹後麵。
貪狼隻說離得最近會死，那跑遠不就行了？趁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蹴鞠上，消失一兩隻妖，應該冇妖會發現。
暗中觀察四周的狐妖窺見這一幕，頓時福至心靈，小心地挪動腳步，準備仿造他的做法。
接連跑走四五隻妖，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來，有性格暴躁的男妖罵出聲：“他們逃跑了……”
餘下的二十幾隻妖麵麵相覷，無需開口，其中一半的妖化作原形，四散開來。
知韌看到跟獵犬一樣大的黃豹子，半米高的紅毛狐狸，皮毛禿了的小黑狗，兩隻身形較瘦的狸花貓……在場地裡竄來竄去，有種自己來到動物園的錯覺。
被抓的妖各有來曆，有想逃避的，就有想打架的。
臉上有疤的中年男妖腳踩著蹴鞠，掃視躲起來的眾妖，很快鎖定目標：那個年紀最小，看著最好欺負的少女狐妖。
他大吼一聲，身形暴漲，化作一隻接近兩米高的灰色惡狼，叼起蹴鞠，狂奔幾步，衝到紅毛狐狸身邊，將球砸在她頭上。
紅毛狐狸不敢反抗，發出一聲尖叫後，倉皇逃往他處。
驟變的局麵，讓人跟妖都驚愕萬分。
知韌眼睜睜看著小紅狐從麵前跑過，眾妖紛紛避開，生怕涉入其中。
小紅狐的速度不及狼妖，冇跑幾圈便被摁倒在地，鋒利的爪子劃過她的後肢，出現六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受傷的小紅狐發出幼兒啼哭般的哀嚎聲。
知韌心頭一顫，說實話，他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對妖瞭解不多，根本分不清這些妖究竟算人還是算動物，但人總是下意識地同情被欺淩的弱者。
狼妖篤定小紅狐冇有再逃的能力，把顯示出大半個狼身的蹴鞠放在她身邊，走到遠一點的位置，蹲坐在地上，靜靜地等著她死亡。
小紅狐蜷縮著身體啜泣，比起場上自由變換體型的其他妖，她的原身真的很小，力量也不強，可那隻狼妖偏偏盯準了她。
旁觀的妖有的麵露悲憫，有的如釋重負，還有的幸災樂禍。不管怎麼說，這種比賽規則下，肯定會有妖死亡，她隻是不幸成為第一個罷了。
知韌握緊拳頭，他知道把蹴鞠踢走是冇用的，罪魁禍首是二殿下，除非他能終止這個比賽，否則救下一隻小紅狐，還會有第二隻“小紅狐”。
小紅狐哭了很久，哭到蹴鞠上的狼身完全顯現，她終於意識到冇有妖會幫自己，如果她不靠自己的力量逃走，就會成為蹴鞠賽的亡魂。
儘管腿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還是努力化作人形，靠著雙臂的力量，拖動受傷的身軀，儘力挪到遠一點的地方。
狼妖原以為她已經死心了，冇想到她還敢掙紮，頓時不悅地站起來，往前幾步，發出低低的威脅聲。
受到警告的小紅狐手臂一軟，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狼妖語氣惡劣：“彆亂跑，否則我把你另外兩隻腿也弄斷。”
小紅狐徹底冇了指望，將臉埋入胳膊裡，放聲大哭。
那些甲士當街把她拖走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可孃親哭著衝上來想要救她，她這麼努力地活著，隻是想再見一見孃親啊！
“嗚嗚，娘，娘……嗚嗚…………”
眼看著龍頭成形，蹴鞠就要爆開，有些不忍心的妖閉上了眼睛。
“新生的藤蔓挽救它忠心的擁躉者！”
藍色火焰化作藤蔓，將蹴鞠捲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最強的力量扔上天空。
知韌手捧著魔法書，眼神隨蹴鞠而動，神情嚴肅。
他的能力有限，冇勇氣在不清楚二殿下實力的情況下，用光那兩個人留給他的保命底牌，為弱者伸張正義。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想辦法做點什麼。把蹴鞠丟到高空，試試看將它扔出蹴鞠場的範圍，能不能阻止它傷害眾妖。
二殿下往前探著身子，視線在知韌和魔法書中打轉，麵露好奇之色，這就是貪狼說的能用水跟火的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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